在陈康和熊场长打电话的时候,谭小絮已经赶着马车离开了。

想到马儿还要奔波一段挺远的距离,她先赶着马来到场院,让马吃了点草料。

在马吃草料的时候,她自己也到食堂买了六个饼子,又用罐头瓶子水杯打了杯热水。

喝饱水,吃饱饼子,那边马也吃完了草料。

谭小絮才重新套上马车出发。

坐在马车上,再次打开那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三二五劳改农场”。

这是个挺神秘的劳改农场,据说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坐标,隐藏的很深。

不过谭小絮大概知道位置在哪。

反正附近的大路就那么几条,循着大概的位置沿路摸过去,就能找到。

谭小絮方向感很好,即便在这种一望无际的田野里,也能根据太阳、树木判断大概的位置。

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,远远看见一堵高墙。

应该就是那了。

高墙外刷着白底黑字的标语,一侧写着“改造第一,生产第二”,另一侧写着“惩罚管制与思想改造相结合”。

高墙正中一道黑漆大铁门,足有三米高的铁门焊的严严实实,看不到里面的景象。

真是个挺神秘的地方,要不是今天过来接犯人,谭小絮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跟劳改农场打交道。

谭小絮催马赶过去,到了门口,跳下马车,牵着缰绳来到门口。

“哐哐哐——”

手掌砸在厚厚的铁皮上,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,在肃静的监狱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
啪——

铁门上拉开一个小门,一张阴森冷酷的脸正好嵌在小门的框框里,这要是大晚上的见了,真能把人吓尿。

狱警本来板着脸,可是一看到外面站着的,居然是个身材高挑、清秀漂亮的大姑娘时,顿时眼前一亮,就跟会变脸似的,立即满脸笑容:

“老妹儿,你咋来了?”

这话说的,谭小絮差点以为对方认识自己。

等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对方时,谭小絮掏出口袋里的工作证,打开内页,放到那张脸的前面:

“你好,同志,我是兵团的,过来接刑满释放的劳改犯。”

怕自己的证件没有说服力,谭小絮又掏出在熊场长那拿的名单,打开来,念了上面六个名字:

“孙白元,葛二宝,吕静波,陶斌,巴坦,秦耀,这六个人是在你们这改造的吧?”

狱警根本就没有怀疑谭小絮的身份,这会儿听到这六个名字,更是连连点头,下巴磕差点没怼在小门的框框上:

“是是是,他们今天刑满释放。”

狱警又歪了歪脑袋,朝谭小絮身后寻找,好像在找谭小絮的同伴,可是看来看去,只看到谭小絮一个人,不禁惊讶道:

“老妹儿,咋就你一个人来?”

谭小絮收起自己的工作证装回口袋里:

“怎么,我一个人来有什么问题?”

“不是,你们领导是脑子有病吧,接劳改犯这种任务,居然叫你这么一个大姑娘自己过来!”

“是,我们领导确实脑子有病。”对不住了熊场长,这锅你背了。

谭小絮见狱警只顾惊讶,没有要开门的意思,忍不住催促:

“狱警同志,我是在外面等吗?”

“哦,你等一下,我这就去叫人。”

狱警把小门关上,吹了声哨子,大声吆喝:

“喂,今天刑满释放的六个人,负责接收你们的农场过来接人了,都出来!”

“来了来了——”

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回应。

语气里能听到马上要恢复自由的兴奋和期待。

不多久,就听到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。

有狱警跟他们交代:

“出去到了兵团农场,也要好好劳动改造,别忘乎所以,不然,还是有被送回来的可能的。”

“哎哟哟哟,一定好好改造——”回答的声音亲切的近乎讨好,听声音,应该是个挺斯文的中年男子。

很快,门栓响动,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门缝。

谭小絮无比期待的盯着门缝看,想看看自己抓了副什么样的牌。

先挤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,脸上笑眯眯的,两颊有些凹陷,浑身上下打满补丁,头上的棉帽子不知几年没洗过了,泛着一层黑亮的油光。

怀里抱着的被褥也脏兮兮的,胳膊上挂着个破烂的布包,整个人很是落魄。

但是脸上却挂着笑容。

一出来,看见门外站着的谭小絮,有些不确定的扶了扶眼镜腿。

等确定这就是来接自己的人时,那人冲谭小絮笑笑,笑容里带着讨好。

“你好。”谭小絮也朝他笑,主动打了声招呼。

第一张牌还不错,不算太老,虽然满脸菜色、有些营养不良,但精神头挺好。

而且眼珠子活泛,应该是个机灵的。

第二个出来的人,让谭小絮有些惊喜,居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小伙子!

虽然看面相看不出多么稚嫩,但那略显清澈的眼神骗不了人,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朴实本分的农村小伙。

小伙子在看到谭小絮那一刻,表情还有些害羞,不敢直视,躲开了目光。

谭小絮不禁有些好奇,这么含羞带怯的小伙子,犯了什么事进去的。

来不及多想,第三个人出来了。

谭小絮瞬间瞳孔放大:

我靠,这第三个人,居然是个高鼻深目蓝眼睛的老外?!

察觉被人直勾勾的盯着,老外突然飙了一口地道的大碴子味东北话:

“瞅啥瞅,啥眼神儿,没见过咋地?”

谭小絮再次震惊,还是个东北话满级的老外?

关键是,一点口音都没有。

这要是不看脸,还以为说话的是个地道的东北小伙。

上一世谭小絮不是没见过会说汉语的外国人,尤其是网上,那些能说一口流利方言的老外,比当地人还当地人。

可是,在七十年代,居然能见到劳改农场里放出这么一个人来,确实出乎意料。

没等谭小絮说什么,第四个人出来了。

一个中年人。

大概是被褥还没整理好,一边走,一边低头还在低头整理,步子就有些慢。

谭小絮再要继续打量,门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拳头推了那人一把:

“快点走,磨磨蹭蹭的,舍不得被放出来是不是,不想走就再进去!”

声音粗沉、嗓门儿响亮。

被推的中年人一个趔趄,赶忙顺势跑了出来,吓的抱紧自己的被褥,愣是一个屁不敢放。

谭小絮看见这一幕,心里不由得一沉,不好,有个刺儿头!

等第五个刺儿头出来时,谭小絮悬着的心终于碎了,不知该高兴,还是该担心。

因为,第五个出来的,是个身高至少188、体重至少160、人高马大、脸上还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!

那拳头大的,一拳能捶死牛。

我嘞个豆儿!

这是个王炸吗?

这人居高临下的暼了眼谭小絮,眼睛微眯,一脸不好惹的样子。

谭小絮干咽了一口,强行给自己做心里建设:

好,很好,都很好。

至少出来的这些,都是手脚全乎的,没有肉眼可见的残疾,也没有老的需要拄拐的。

质量好的,真有点超出预期。

可是,怎么就五个?

谭小絮问里面的狱警:

“狱警同志,怎么就出来五个,不是有六个人吗?”

“等等,第六个来了——”

说着话,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狱警抬着一个人出来了。

对,抬着的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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